中天财经

    2000年12月25日，西方的圣诞节。中国证券市场亦在沪市2100点左右的历史高位准备迎接新世纪的到来。在深圳挂牌的一只股票突然异动：被誉为“避风港”、“安全岛”的中科创业（0048）继多日连续阴跌后，“跳水”跌停，开始书写其连续九个停板的中国证券市场吉尼斯纪录。中科创业一发不可收拾的跌势，迅速波及到“中科系”其它成员：岁宝热电、莱钢股份等均上演“高台跳水”。

    整个中国证券市场震动了。本周四，中国证监会宣布中科创业股价涉嫌操纵，正对此展开调查，并称中科创业最近的股价暴跌已比较严重地影响到股票市场的正常秩序。

    究竟“中科系”事件的真相是什么？究竟哪些机构、哪些个人卷入其中？究竟事态会怎样发展？尽管在正式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我们尚不能回答这些问题。但通过分析已有的公告资料和整理有关公司的初步调查信息，我们仍然可以发现许多有价值的线索。

    庞大的“中科系”

    经过对有关上市公司公告资料的整理，记者发现“中科系”的关系网庞大且复杂，至少涉及到6家上市公司：中科创业、岁宝热电、莱钢股份、中西药业、鲁银投资和胜利股份等；涉及到若干家非上市公司：北京中科、上海中科、海南燕园、海南中网、深圳龙岗、海南沃和、海南禾华、北京英特泰、深圳英特泰、九州泰和、民乐燕园、莱钢集团、上海新网、江西燃汽、筹建中的山东控股……等等。这些公司与“中科系”关系远近亲疏各有不同，所牵涉的程度亦深浅不一，而处在旋涡中心的当属“中科系”旗舰——上市公司中科创业。

    中科创业开始浮出水面是在1999年。其前身康达尔是在深交所上市的一家饲料公司。1999年4月30日和5月7日，原第一大股东深圳龙岗投资公司先后将其持有的国有股转让给海南燕园、民乐燕园、海南沃和，转让完成后，海南燕园和海南沃和成为康达尔的第二、第三大股东，仅次于深圳龙岗。1999年12月，公司更名为深圳市中科创业投资（集团）股份有限公司，选举陈枫为董事长。

    与此同时，中科创业展开了以“砍”和“造”为主要内容的一系列资产整合动作。“砍”的主要是一些投资传统行业里的股权：1999年11月、12月分两次将所持近4000万股涪陵建陶法人股转让给另三家公司；12月，将所持康达尔（集团）运输有限公司90％股份中的45％转让给海南禾华；2000年3月，更是一次性“清理”掉公司持有的另四个公司的零碎股权，转让涉及总价款逾3000万元；2000年10月，将所持康达尔（集团）房地产有限公司60％的股权转让给上海新网。

    “造”则主要体现在对一系列高新技术产业投资：1999年11月，出资2800万元与北新建材、中西药业、北京中科等组建中子科技投资有限公司，致力于先进癌症治疗仪器——中子刀的生产和销售；1999年12月，受让深圳英特泰持有的深圳市亨泰尔生物技术有限公司75％的股权，持有该公司的股权增至85％，涉足生物制药领域；2000年2月，投资3000万元与海南中网、深圳市馨博龙实业有限公司组建中国饲料电子商务网有限公司；同年3月9日，与中国图书进出口（集团）总公司等组建中国电子商务联合网；10月，公司从中西药业及上海中西超能制药厂手中受让上海市中西新生力生物工程有限公司35％的股权，持有上海新生力股权增至85％，宣称这将加速公司向“控股＋科技”发展模式的转换。

    经过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资产整合动作，中科创业作为一家生物工程、生物制药、网络电子商务的高科技公司形象在证券市场已十分清晰，而此时，公司的股价早已飞上了天。2000年2月21日，0048股价超过80元，复权价高达240元以上。

    那么，是谁为中科创业筹划设计这一系列资产重组方案的呢？它就是北京中科（中科创业投资有限公司）。

    神秘的K先生

    在市场传言中，北京中科的核心人物就是吕梁。也许吕梁这个人市场上认识的人并不多，但如果说他就是“K先生”的别名，那大多数投资者对他就不会陌生了。

    K先生当过美编，炒过期货，今年40来岁。他在北京中科，既不是法人，也不任董事长、总经理，但他对市场人士把他看成北京中科的核心人物这一点又不否认。在“中科系”事件发生后的一天，“K先生”接受了一家京城媒体的专访，披露了“庄家”操控中科创业最终失利的部分内幕：1998年末，深圳一家投资咨询公司英特泰的经理朱焕良找到“K先生”本人，希望获得帮助。朱因投资康达尔被深度套牢，其实际持仓已超过总流通盘的90％。“K先生”汇集了一批北京机构投资者进行分析后，精心策划康达尔的战略重组计划，因此就有了北京机构投资受让康达尔的部分国有股，改组公司并更名的“故事”发生。但北京机构真正接手后，才发现已落入投资圈套，真实的康达尔其实早已烂掉，企业财务虚数黑洞巨大。为彻底解决康达尔的财务虚数问题，北京机构决定铤而走险：试图打造一个新型的财务工具，用股票市值的虚数来填补企业多年积累的巨额财务虚数，这种“钱生钱”的操作方式系统风险巨大，一旦资金链断裂，所导致的连锁反应会迅速摧垮整个投资系统。目前人们看到的中科系股票莫名其妙的连续跌停便是这一恶果的体现。

    这是到目前为止，来自当事人一方资料最为翔实的直接声音。

    蹊跷的“中科系”股东

    在“中科系”股票上演高台跳水后，本报先抓住股权关系这根线索，摸清了“中科系”成员公司的大致轮廓，然后又顺藤摸瓜，对主要相关公司的股东情况作了初步调查，结果发现，这些股东多有蹊跷。

    首先，在海南，中科创业的几个股东，海南燕园其注册地海口市文明东路山内花园C1栋现在门口挂的牌子是“海口市白龙派出所”，且门前杂草丛生，锁已生锈；海南沃和其注册地海口市海甸岛福海路5号福海花园别墅12栋现为一个私人住所；海南中网注册地海口市海甸岛丽花城别墅A栋，保安说两年前确有该公司，但早已搬走。

    在上海，上海中科创业投资有限公司2000年4月19日注册成立，注册地址为上海张江高科园区居里路108号二期标房丙单元C；上海新网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成立于2000年4月25日，比上海中科只晚了六天；而上海中西新生力生物工程有限公司的注册地则与上海中科在同一区，同一条路，同一个门牌号码，同一个单元里，只是一家在B室，一家在C室。上海中西新生力的注册地是上海张江高科园区居里路108号二期标房丙单元B。

    更蹊跷“巧”的是，上海中科与上海新网成立时，几位出资人的注册资本金竟源自同一个地方———坐落在上海陆家浜路1293号的一家证券营业部，汇到同一家会计师事务所———上海中永信指定的验资专户上。

    复杂的“中科系”关系

    就在中科创业股价一直持续着雪崩式跌停的时候，1月4日，公司终于发布公告，称6名董事、2名监事已提出辞呈，导致公告无法以董事会名义发出，经交易所同意以公司名义发布相关公告。经此人事“地震”，公司并未向交易所申请股票临时停牌。

    1月4日，中科创业总经理欧锡钊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声称，公司未来发展前景不很明朗。针对媒体的有关报道及吕梁的公开说法，1月8日欧锡钊称，中科创业2000年的几大块业务均运转正常，并不非“早已烂掉”。“我们搞的是传统行业，这就决定了公司的业绩不可能有较大幅度的增长，但也不会有较大的滑坡。”欧同时通过媒体转述了他对“庄家”的态度：“第一，不要拿我们玩了，我们玩不起，不要拿公司当道具；第二，如果要跟公司合作，就应该扎扎实实地把公司基本面搞好，而不是单纯为了炒作。”

    至此，“中科系”北京方面与深圳方面的矛盾与分歧公开化。1月6日，中科创业董事长陈枫表示，北京中科是什么背景，他不清楚。辞职的6名董事都和北京中科有关，没辞职的都是原康达尔的人。1月9日，陈枫又公开说话，指称“吕梁是中科创业幕后操纵者，争夺股权，目前他们控制了我们中科创业第二大第三大股东的股权。对此，我以前并不知道，后来才知道。”并称：说什么公司内部有关人员腐化腐败简直是在捏造事实。

    而“中科系”事件爆发后，鲁银投资发布公告，称其股东上海中科已于2000年12月底与九洲泰和签订股权转让协议，将其持有的公司法人股全部转让给九洲泰和，上海中科不再是其股东，它与“中科系”已没有任何关系，尽管它在去年12月28日的公告里说的是“如果此次转让成功……”。莱钢股份亦在1月3日发布公告称，公司没有应披露未披露的信息，公司与“中科系”没有任何关联。二者都仿佛急于摆脱与“中科系”的干系。而市场人士注意到，这两家公司与九洲泰和均有较明显的关联关系：莱钢股份母公司莱钢集团持有九洲泰和25％股权，莱钢集团又准备与九洲泰和一起联合其他公司发起组建山东控股。

    那么，这个九洲泰和又是谁？记者查阅到的资料显示，九洲泰和是注册在北京的一家有限责任公司，其股东为北京泰澳贸易有限责任公司、北京文华苑经贸有限责任公司、山东莱芜钢铁总厂、山东胜利油田石油化工有限责任公司。

    不怕事的沈阳飞龙

    就在中科创业股价狂泻之际，沈阳飞龙董事长姜伟突然半路杀出：1月8日，姜伟在北京举行了一个小型记者招待会，声称已与北京中科有关股东达成股权转让协议，沈阳飞龙将取得北京中科的相对控股地位。他透露，沈阳飞龙获得的股权比例大致在30％左右。此举得到了北京中科负责人艾晓宁的证实。艾晓宁称，沈阳飞龙的股权是从江西燃汽手中受让的。而记者从北京市工商局查阅到的资料显示，北京中科前三大股东为海南中网，持股33．3％，深圳英特泰，持股16．7％，三河华鑫，持股16．7％，并无江西燃气的身影。艾晓宁则称，北京中科的股东构成在2000年12月已作过较大变动，法人代表也已由刘宇明变更为姚望。但工商登记为何未作相应变更？

    这笔闪电交易让人吃惊。据了解，沈阳飞龙董事长姜伟认识北京中科有关负责人仅四五天时间，不仅达成了股权转让协议（交易金额、付款方式和时间、定价标准、是否评估等问题，双方均称不便透露），而且姜伟还有更惊人之举：以中西药业二、三、四共三位大股东授权代表的身份，直飞上海，找到董事长王海钧欲改组中西药业！姜伟称已与王海钧就中西药业未来发展战略达成共识。而王海钧表示，中西药业的三位股东北京中科、海南禾华、海南中网是授权给艾晓宁的，与其合谈的也是艾晓宁而不是姜伟。

    他们这样做是在谋略上有什么顾虑吗？是为什么事情留着余地？有关市场人士亦表示不明其中奥妙。而在整个事情的发展过程中，大多是有关当事人主动联系记者，举办小范围的记者吹风会，都没有采取正式新闻发布会的方式。

    值得注意的是，在姜伟、艾晓宁直飞上海的当天，中科创业、中西药业均告跌停，而次日两只股票就上演了从跌停到涨停的神奇一幕，中科创业当天换手甚至接近总流通盘的50％。周四，证监会正式宣布，已对中科创业股价涉嫌操纵案展开调查。当天中科创业、中西药业逆市上涨近5％。

    沉默的债权人

    在“中科系”事件中，不论是市场传言还是北京中科的说法，均称是在二级市场交易中有股票融资行为，而且这是导致“中科系”股票连续暴跌的内在原因：股价下跌引发连锁的强制平仓，导致股价连续的雪崩式跌停。

    因而，相关债权人的态度在整个中科系事态发展过程中就处于非常关键的位置。奇怪的是，迄今为止，尚未有一个债权人公开索债，或告上法庭。只是有关公司股权被冻结的消息纷纷见诸报端：1月4日，北京中科持有的中西药业法人股3312．5万股被法院冻结，1月11日，该公司所持剩余的中西药业另1000万股法人股亦被冻结；1月9日，海南燕园持有的中科创业法人股8790．6万股被冻结；1月9日，中西药业发布公告，中西药业为中科创业贷款担保1．5亿元，而中科创业为中西药业贷款担保1．25亿元。

    据有关媒体报道，记者曾在位于国贸大厦的北京中科办公地巧遇两名来此“讨债”的债权人，他们指名要找的有吕梁等4人，并称，“是他们向我们借了现金，借款期为1年。如今借款期限已过，我们要找他们要债。”他们称借款时双方签订了合同，但拒绝透露借款金额及对方承诺的收益率。这些神秘的债权人都是谁？资金都是从哪里来的？融资额度有多大？承诺的回报有多高？融资协议的条款如何？他们为什么都保持沉默？是不是“不便公开”？

    根据沪深两地证券交易所公布的交易数据，去年12月25日至29日期间，申银万国上海南市证券营业部、宁夏证券上海西藏南路营业部、中信证券上海衡山路营业部、陕西证券胡家庙营业部，以及海通证券旗下的三家营业部，因莱钢股份、岁宝热电这两只股票交易量的脱颖而出，从而纷纷登上“龙虎榜”。而1月12日的最新消息更是令人吃惊：中西药业2000年6月购入的357万多股岁宝热电股票被申银万国证券公司“擅自”抛出！

    在“中科系”事件中，是否有券商卷入？他们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围绕着“中科系”事件，疑问的确很多。而这一个个疑问正有待人们去解破。